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在江北职高这种连耗子都长着顺风耳的地方。
我和苏雨桐的事,终究还是传出去了。
也许是那晚在后台的动静太大,也许是她看我的眼神太过拉丝,又或者是那天我从她宿舍出来被谁撞见了。总之,流言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飞遍了全校。
「女老师」和「坏学生」,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本身就是最强力的春药,足以让所有人兴奋得睡不着觉。
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捉奸在床。
只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教导主任带着校长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把正在给我「补课」的苏雨桐堵在了里面。当时我们衣衫整齐,什么都没做,但苏雨桐脸上的惊慌失措,已经说明了一切。
面对盘问,她崩溃了。
她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为了爱情对抗全世界。在体制内的威压和名声扫地的恐惧面前,她选择了最体面、也最懦弱的方式——辞职。
她要逃了。就像林朵朵一样,逃离这个会吃人的江北。
那天晚上,我去宿舍找她。
屋里已经搬空了,只剩下几个封好的纸箱子。空气里那股好闻的茉莉花香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纸箱板的霉味。
苏雨桐穿着一件厚实的大衣,围巾裹得严严实实,不再露出一点皮肤。她看着我,眼神躲闪,充满了愧疚和恐惧。
「张北,我走了。」她不敢看我的眼睛,「我回南方老家了,家里给安排了工作。」
我靠在门框上,点了一根烟,没说话。
她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到我面前。
「这是一万块钱。」她的手在抖,「是你……这段时间的补偿。你拿着,以后好好过日子,别再混了。」
我看着那个信封,突然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伸手接过信封,沈甸甸的。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这是一笔巨款。但在我手里,这钱烫得吓人。
「补偿?」我把一口烟喷在她脸上,「苏老师,这是嫖资吗?」
苏雨桐的脸煞白,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张北,你别这样……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我把信封揣进兜里,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行,我收下了。银货两讫,苏老师,走好不送。」
我转身就走,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她压抑的哭声,但我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我只觉得自己像个被人玩腻了、又用钱打发了的鸭子。
第二天,学校的开除通知也下来了。
理由是「违反校纪,屡教不改」。兰姨连面都没露,只是让人传话说,让我死在外面别回家。
我抱着几本破书,走出了江北职高的大门。
外面的雪很大,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我摸了摸兜里那一万块钱。这是我用尊严换来的,也是我这两年荒唐青春的唯一见证。
路过一家五金杂货店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
我走进去,把钱拍在柜台上。
「老板,给我拿把刀。」
「要什么刀?」老板在那儿嗑瓜子,「西瓜刀?弹簧刀?」
「斩骨刀。」我盯着玻璃柜台里那把厚重、锋利、闪着寒光的厨用宽刃刀,「还要一把剔骨刀。」
既然这世道不让人好好活,那我就得学会怎么把这世道剔骨抽筋。
半小时后,我站在了江北最豪华的「富豪大酒店」后门。
这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地沟油味、洗洁精味和泔水馊味。巨大的排风扇轰轰作响,吹出一股股油腻的热浪。
我看了一眼身后那片白茫茫的街道,那是我的学校,我的青春,还有那些像雪花一样消融的女人们。
然后,我转过身,拎着那包沉甸甸的刀,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那条充满油污的后巷。
职高生张北死了。
从今天起,我是切墩学徒,小东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