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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伏羲圣皇的生辰庆典,仅余三日。
朝歌城内外,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都忙碌了起来。
牛马的槽里多添了豆饼。
就连奴隶也能多盛一碗粥。
象征圣德的旌旗在王宫与主要街道上猎猎招展。
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的味道。
司礼监已灯火通明了数日。
商容亲自监督,无数珍奇一一过目。
有取自东海深渊、浸润千年的夜明珠。
采摘自昆仑山万年不化冰雪中的寒玉,凉气袭人;、
蜀地进贡的的五色锦缎光华流转。
内廷巧匠耗费数年,以金丝银线、七宝镶嵌了一副山河屏风,象征圣皇功绩。
……
每一件礼品都价值连城。
登记造册后,由专门的礼官看守,只等着庆典开始。
商容的官署里,庆典随行官员的名单被恭敬地呈递上来。
锦卷上墨迹,罗列着:王室宗亲,三公四侯,各地在朝的诸侯、卜正太祝等随行;负责沿途护卫的将领名单也已拟定,其中领头的名字被朱笔圈了,大将军黄飞虎身体不适,已由王夫姜文焕替他调度安排;外藩重镇诸侯中,也有一人缺席,正是冀州侯苏护:他的长子苏全忠前些日子在与北海叛逆的战斗里中了毒箭,至今昏迷不醒。他无心参加。
确定了随行人员的名单,商容又与几位资深老臣议定了仪式流程。
时辰、方位、人员站位、祭品摆放顺序、祷词唱诵节点。
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推敲、确认,力求完美无瑕,合乎古礼,愉悦上神。
这边筹备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禁军将领轮值厅那边,气氛却显得有些焦躁。
姜文焕端坐在主位,面前案上摊开的是大典当天的布防图和随行将领名单。
他披挂麒麟甲,能调动朝歌城禁军虎符就手边。
这本是他好好表现的机会,然而此刻,他却相当恼火
原因在于他下首新设的那个位置,以及坐在上面的人。
崇应彪。
他是北伯侯崇侯虎的长子。
数日前,由一道女君亲自下的谕令直接指派他为内廷禁军副统领。
谕令措辞官方,言其“勇武可嘉,当为臂助”。
崇应彪身形魁梧,承袭了其父的骨架,但眉眼间少了几分崇侯虎的阴沉狠厉,多的是年轻人的锐气与倨傲。他穿着一身崭新的、与姜文焕制式相仿但细节略有减少的外服,铠甲擦得锃亮。此刻,他正微微侧着头,听一名校尉汇报宫内哨位的换防情况。
他的姿态很端着,眼神甚至带着点审视的意味,仿佛在评估眼前的一切,包括主位上的姜文焕。姜文焕的目光扫过崇应彪。
这不仅仅是分权,更是展示着某种不信任。
她就那幺讨厌我吗?
姜文焕微微分神。
厅内校尉的汇报声变得遥远模糊,他握着布防图卷轴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思绪飘回了不久前。
女君在御花园遇袭之事,震动朝野。
虽然消息被严密封锁,细节讳莫如深,但作为她的丈夫,姜文焕第一时间便知晓了。
惊怒之余,他心中涌起作为丈夫的责任感——或者说,是他认为一个丈夫此刻应该做的事情。
他立刻前往女君寝宫探视。
他连殿门都未能踏入。
内侍总管将他挡在门前,深深躬着腰:“陛下受了惊吓,太医嘱咐需静养,暂不见任何人。亲王的心意,奴才会代为转达。”
语气无可挑剔,姿态放得极低,却像一道无形的铁壁,将他隔绝在外。
“任何人。”
自然也包括他这个名正言顺的丈夫。
他试图再次表达关切,甚至想强调自己身份的正当性。
但内侍总管只是更深地弯着腰,重复着那句“太医嘱咐需静养”。这恭敬让姜文焕所有准备好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站在紧闭的殿门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与内里那个尊贵的女人之间,横亘着无法逾越的距离。她的安危,她的情绪,她的空间,都无需他参与。
安抚不成,他又想到了礼物。
或许她只是不想见人,一份精巧的心意总能传达他的关怀。
他命人精心挑选了一匣子南海新贡的蛟珠,盛放在紫檀中,珠光温润,紫檀安神。
结果,珍珠如粪土。
蛟珠送去了,再无回响。
没有感谢,甚至没有被退回。
姜文焕忍不住去猜想,那匣子是否被打开过?
那些珠子是否曾有一瞬映入她的眼帘?
还是直接被归入了库房某个积满灰尘的角落,与无数类似的“心意”堆放在一起?
女君富有四海,什幺样的奇珍异宝没见过?
他东鲁姜家的库藏再丰厚,在她眼中,恐怕也如沙砾般寻常。
他那点东西在她浩瀚的疆域和无权力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如此……可笑。
为什幺?
成婚这些年他就是想不明白。
他姜文焕出身显赫,是和女君正式婚配并昭告天下的丈夫。
天底下所以丈夫不都是他这个模样吗?
供奉家族,保护妻子,提供名分与稳定。
他还能如何?
难道要他像弄臣献媚,像伶人作态?
他做不到,那也绝非丈夫之道啊。
崇应彪那边似乎对校尉的汇报提出了什幺疑问,声音略高了些,将姜文焕拉回现实。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的布防图上。
厅内气氛凝滞。
厅外却突如其来的一阵骚动。
姜文焕和崇应彪的动作同时被打断,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门口。
只见一个圆滚滚的小身影出现在门外。
那孩子约莫一两岁,头上戴着缀满珍珠的小金冠,脖子上挂着沉甸甸的璎珞项圈,一身行头富贵逼人,显然极受父母宠爱。
她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往里张望,完全无视了旁边躬着腰、伸着手却不敢真碰她的守卫。
她的小手紧紧扒住门框,一只脚已经费力地擡起来,搁在了门槛上,另一只脚努力地想跟着迈过去。守卫紧张得汗都快下来了,他们认得这是谁的孩子,既不敢强行抱开惹恼了这位小祖宗,更不敢让她在禁军重地摔着碰着,只能徒劳地虚张着手臂围护着,嘴里不住地低声哄劝:“小心!小心门槛高!”
然而,孩子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征服”那道门槛上,对他们的警告置若罔闻。
她的小身体猛地向前一倾,重心瞬间不稳,结结实实的从门槛上摔了下来,额头磕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咚”的一声。
精心梳理的小发髻散了,小金冠歪斜地挂在一边。
惊吓和疼痛让她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哇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