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走出营主的石室,腰间已多了一枚寸许长的玄色木牌,牌面阴刻【晦月】二字。
陆九果然还靠在门外,见她出来,眼睛一亮就凑了过来:“快快快,我看看营主给你赐了个什幺好名字——”他笑嘻嘻地伸手。
江泠没拦。这外代号本就无需隐瞒。
陆九指尖挑起木牌,眯眼看了看。“晦月……”他念出声,脸上的笑容深了些,“月隐而晦,暗藏锋刃。好名字,配你。”他松开手。
江泠一把拽回木牌,转身就走。
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劲风忽至。
陆九的手臂从后方环过来,带着那种熟悉的、令人火大的亲昵,将她圈进怀里。温热的吐息蹭过她耳廓:
“好晦月……让哥哥疼疼你。”
江泠甚至没回头。
右肘猛地向后一击,又快又狠,直冲肋下!
陆九“啧”了一声,松手格挡,却仍贴得极近。他不但不恼,反而低笑,气息拂在她颈侧:
“凶什幺?上次为了给你解那棘手的‘春风渡’,你压着我又咬又啃,好哥哥忙了一夜,可没抱怨半句——”
江泠身体一僵。
那是她上次任务大意落下的把柄。她确实中了招,但……这杀千刀的明明有一万种方法帮她,非得选最混账的那一种!
她猛地转身,一把揪住陆九的衣领,将他狠狠掼在粗糙的岩壁上!眼底终于有了鲜明的怒意:
“陆九!”她咬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你还要不要脸了?!”
陆九的后背撞上岩壁,闷哼一声,脸上却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他甚至就着这个被揪住的姿势,擡手用指节蹭了蹭江泠气得发红的脸颊。
“脸?”他挑眉,“那玩意儿有你重要?”
江泠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松手,后退一步,像是碰到了什幺脏东西。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已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让开。”她声音很淡。
陆九笑容微敛,站直身体,揉了揉被撞疼的后背。“行。”他侧身让出通道,目光却一直跟着她,“晦月大人请。”
江泠再没看他一眼,径直离开。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通道尽头,陆九才缓缓收起脸上残余的笑意。他靠在岩壁上,从怀里摸出个扁平的银酒壶,仰头灌了一口。
烈酒烧喉。
他擡手抹了下嘴角,低头看着酒壶上模糊的倒影,低声自语:
“要脸……怎幺守得住你。”
通道深处,只剩下岩壁渗水的滴答声,和他手中酒壶微晃的轻响。
严姑姑最终还是拗不过宁安,带她去了乙字部的训练区。
与丙部那相对规整的岩腔不同,乙部所在的区域更像一座天然形成的石窟迷宫,地形复杂,光线更加晦暗不明。空气里的味道也变了,血腥气、金属淬火的焦味、还有某种类似猛兽巢穴的腥臊气息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宁安刚一踏入主训练场,脚步便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场中人数比丙部少得多,大约只有十余人。但他们给宁安的感觉,压迫感比起丙部更甚。
他们大多带着覆面,或是精巧的金属半面,或是粗糙的皮质面具,只露出一双双眼睛。那些眼神扫过来时,没有丙部的评估与审视,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漠然的穿透感,仿佛看的不是活人,而是一件物品,或是一具即将倒下的尸体。动作间,带着一种经过无数次生死搏杀才有的、高效而省力的精准,连呼吸都似乎调节到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压迫感强得让宁安指尖微微发凉,后背泛起一层细密的寒意。这里安静得可怕,连兵刃破空的声音都显得短促而压抑。
她快速扫视一圈,目光落在场边一个独自擦拭长剑、气息格外阴冷的覆面人身上——那人腰间挂着的木牌刻着“乙二”。
“乙一不在?”宁安轻声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严姑姑的表情,几乎是立刻变得和之前在通道里提起江泠时一样,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无奈?
“乙一首座……”严姑姑斟酌着用词,“也……比较特殊。行踪不定,训练时常独自进行,此刻并不在此处。”
就在这时,站在不远处的乙二似乎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猛地擡起头。即便隔着覆面,宁安也能感觉到他那陡然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以及面具孔洞后射出的、毫不掩饰的阴鸷与愤懑目光。那目光并非针对宁安,更像是被某个名字触动了某根极度不悦的神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