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姑姑领宁安踏入一处宽阔的石厅。她只是擡了擡手,甚至没发出声音,原本散在厅内各处、看似在休息或低声交流的二十余人,在几个呼吸间便已无声集结完毕。
没有列队,只是自然而然地站成了一个松散的半圆,将宁安围在入口前方。动作快得让宁安眼皮一跳。
这些人年纪都在十七八到二十出头,穿着统一的深灰短打,身形有高有矮,但无一例外都透着精悍。他们脸上没什幺表情,只是静静看着宁安。那种静,不是麻木,而是全然的专注,像猎手在评估突然闯入领地的活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汗味、铁器味和某种紧绷的气息。
宁安的手指在袖中蜷了蜷。这里的每一个人,给她的感觉都比入口处那群少年危险得多。他们光是站在那里,就让她后颈有些发紧。
按常理,她该迅速挑一个,或者两个,然后离开这令人不适的地方。
但那个墨青色身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有女生幺?”宁安听见自己问,声音比预想的要稳。
严姑姑似乎有点意外,顿了一下,才看向人群:“丙十七。”
一个少女应声出列。她走到宁安面前三步,抱拳:“丙十七。”
她个头中等,扎着利落的马尾,脸庞线条清晰,眼神平静。站姿很稳,气息收敛得很好。是个利落的人。
可宁安看着她,心里却清楚:不是这个。
那个墨青衣服的女生,身上有种更冷、更静的东西,像深潭底下的石头。
“丙部只有这一位?”宁安问。
“是。”严姑姑答得干脆,“女生很少。”
宁安摇了摇头,没说话。
严姑姑看她一眼,明白了。“公主随我来。”她转身引宁安往石厅外走,一边走一边问,“殿下是只想要女护卫?”
她们刚走到石厅出口的光亮处。
“不,”宁安说,“我只是觉得,我进来时撞见的那个女生,很合适。”
严姑姑脚步微顿,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女生本就少,能让公主特意记住的……
就在这时,斜对面的岔道里转出一小队人,正往另一个方向去。队伍末尾,一个穿着墨青色劲装的少女独自走着,与前面几人隔着几步距离。
宁安眼睛一亮,几乎是同时擡手指了过去:
“就是她。”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通道里很清晰。
那队人停了下来。前面几个擡着木箱的男子回头看来。走在最后的墨青衣少女,也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
她的目光掠过严姑姑,直接落在宁安脸上。
平静无波,像在看一件摆设。
严姑姑的脸色,在岩缝透下的光里,几不可察地沉了一下。
“公主殿下,”她的声音比刚才低了半度,“这位是乙三,乙字部排位第三。她……”
话没说完。
倚在墙上的墨衣少女动了动,依旧抱着手臂,声音清凌凌地截断了话头:
“昨天的考核结束了。”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严姑姑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我很快,就会有名字了。”
严姑姑的肩膀几不可察地一颤,像是被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刺中了。
宁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反应。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最终落在江泠身上——少女依旧靠在岩壁上,姿态甚至有些懒散,可那双眼睛里的光,却锐得像刚开刃的薄刀。
“名字?”宁安问,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在这里,名字很特别幺?”
严姑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下来,解释道:“回公主,影卫营以‘甲乙丙丁’分部。丙部是待选之刃,乙部……”她看了一眼江泠,“是已成型的利器,精锐中的精锐。而乙部之上,是甲部。”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种近乎敬畏的肃然:
“甲部,没有排名。能入甲部者,皆由营主亲授代号,那便是他们在营内的‘名字’。意味着他们已超脱寻常影卫的范畴,是足以独当一面、执行最特殊任务的存在。”
宁安的眉梢微微一挑。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江泠脸上。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眉眼间甚至还残留着些许未完全褪去的青涩轮廓,只是被那过分沉静的气质压住了。
这幺年轻……就能摸到甲部的门槛?
不,不是摸到门槛。听她的语气,是已经跨过去了,只等一个正式的“名字”。
宁安的心跳,不知为何,快了一拍。她看着江泠,忽然弯了弯唇角:
“那正好。”她转向严姑姑,语气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天真,却不容置疑,“我要的护卫,自然该是最好的。既然她马上就是‘有名字’的人了,不是更合适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