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着杨耀祖的面,把他珍爱的玉佩挂在腰上,又拔下主母头上的金簪,对着窗棂漏进的光晃了晃。光斑白亮,映在他额角暴起的青筋上。
“放下!”杨耀祖朝我大吼。
我偏不,将那簪子插在发髻,又转头去拿玉琢笔洗,还未握稳,手腕便是一紧,被他拽得一踉跄。杨耀祖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掌风带起我额间的碎发。
“耀祖!”主母及时切入我们之间,嗔怒他:“好了好了,跟妹妹计较什幺。”
杨耀祖的巴掌转为直指,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拿!你多拿点!我看你下了地府,看这些死物哪个能跟你走!”
主母摁住他的手,将他往外带。她皱着眉头,说话声放得极轻,恰好传到我耳里。
“是啊,她都要被吃了,给就给了,就当可怜她……”
被吃,两个字,是我悲惨人生的终场。
我早知结局,自认不幸,甘受天命。可当别人直言我的下场,心脏还是猛地一缩,下坠,胸腔里一片虚慌。
我跑出书房,盛夏白晃晃的光刺得人眼睛疼。一路奔到最西边的偏房,妹妹正坐在地上洗衣,看向我,眼里无光。
我反手关上门,摘下发间金簪,褪下崭新饰物,从怀里掏出在耀祖书房里偷的书集,还有贴身藏着的药粉,全都塞进妹妹怀里,“收好,都收好,小心点用。”
看着妹妹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心里就发颤,酸着喉咙托付她:“姐姐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小娘。”我不敢再看她的眼,转身大步离开,机会不容我煽情。
前院已是另一番景象。下人们屏息凝神,为一名端坐的女人打着扇。暑气蒸人,女人一行一止泰然自若,一身干练的衣裙,通身不见珠玉点缀,自身矜贵气儿清淡挥发,竟让这朴陋的土墙院落通透起来。
不愧为大魏的国师。美貌、才华、富贵,集一身的人中龙凤。凡夫俗子,甚没有与她会面资格。而今她下凡至此,咱家已是沾了天大的光,岂有怠慢的道理,爹巴不得当场跪下,以得高看一眼。
我端着陶碗,热气灼烧我指尖。在众人目光之下,闷头忍颤,恭敬递上,“国师请喝茶。”
予国师接过那盏茶,意思意思抿了一口,问我叫什幺名字。
“杨芷妮。”我说。
她的目光徐徐垂落,我心微悸。国师姿容清丽,嗓音也柔和,可她的眼神含着冰,藏着狠,寒意无声沁人。被她如此看着,仿佛被看穿了心,莫名感动心虚,背脊发冷。
她忽然伸手,将我揽近了些,掌心抚过我的头顶,又顺着发丝滑下,握住我交叠在身前的手,捏了捏。
我这才发现,她的手十分粗粝,布满了茧子。她都是国师了,还得做苦工吗?
“杨、芷、妮。”予国师一字一顿地念,神色光彩,似乎念明白了我的名字。她微微一笑,“是个美人坯子”转眸看向陪着笑脸的爹,“不知杨先生舍得给我做女儿幺?”
爹立刻挤出愁苦万分的模样,像个苍蝇般搓着手,“国师谬赞了!只怪我这当爹的没本事,让漂亮的女儿跟着我受苦……她一直想走出大山,可这矿脉困住了我们一家人,唉……”他唉声叹气着,眼角瞟着国师身后的随从。
予国师并未留心他虚伪的诉苦,直言:“东麓和西坡的矿山,我要了。你的女儿,我也要。”她的语气平淡得像买两筐青菜。
健仆闻声立动,擡进来五口沉甸甸的樟木箱子。箱子重重落地,震起细小地震。
盖子掀开,我家屋顶漾开了一片珠光宝气、金辉银芒。
金银珠宝、锦绣缎匹,五彩缤纷得刺人眼目。价值连城。这四个字有了具体的参照物。
爹的眼睛瞪得溜圆,脸颊上的肌肉抽搐着。他这辈子,恐怕只挣了其中的十分之一。
“够吗?”予国师问。
爹被天降横财砸懵了,半晌,喉咙里才发出“嗬”的一声怪响,随即是忍笑的道谢:“够!够!太够了!国师您……您真是好人……真是救苦救难!”他慌忙扑到里屋,一阵翻箱倒柜的叮当乱响后,捧出一卷契书,双手奉上。
我站在金光边缘,看着父亲喜笑颜开地吹干契书上的画押,看着予国师平静无波地打点奴仆。交易完成了。用两座枯竭的矿山,和一个名叫杨芷妮的赠品,换来了满室财富。
“芷妮。”予国师冷声催我,“走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生活了十三年的家。青砖灰瓦,门庭齐整,外人看来,倒也算得上富贵人户。
屋子亦苍老,砖缝生出裂痕,瓦片脱色。是时候保养了,裂痕以泥抹平,瓦片以旧换新,院落再往外扩一进,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只是那样的光景,与我无缘,从前也无缘。
爹、主母、耀祖,数钱去了。妹妹躲在小门,以泪相送。西厢房的窗门禁闭如常,黑黝黝的。
我将入盘为餐,可亲生母亲不愿送我一程。
六亲缘浅,是命运使然,还是我不配?




![瓜兮兮著作《[快穿]网恋系统找上了我?!》小说全文阅读](/d/file/po18/732991.web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