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燕离巢

老太君让萧湘跪祠堂,婆子拖她去受罚。萧琼哭诉:“冰天雪地,小孩子身子单薄,哪里撑得住?”老太君屏退旁人,对萧琼哽咽:“你我都知来者不善,阿湘难逃一劫。”萧琼当年和一位落难公子成亲,那人在她分娩前不告而别。后来时来运转,嫁入侯门,忌惮头婚落人口实,让同为诰命的弟弟来萧家斩草除根。

萧琼哭道:“我不指望他认下骨肉,难不成一条活路也不愿给我们留?”老太君喝道:“住嘴!你想让全家被这孽障害死幺?”萧琼收起眼泪,平静下来:“我晓得娘有难处,都怪我以前有眼无珠。让我陪阿湘去吧,”

她来到祠堂,萧湘可怜巴巴问:“娘怎幺来了?”萧琼看她冻得脸都青了,强忍眼泪,脱下棉袄裹住她:“娘来陪你,咱娘俩做伴。”萧湘跪不住,瑟瑟发抖,钻进亲娘怀里,不知是冻的,还是困了,竟是睡过去。

门悄悄推开,燕燕弯腰捧着火盆,挪到跟前,鼻子一酸,哽住了,好一会儿才说:“怎会这样?”萧琼低声说:“好孩子,你有心了,快回去,不要叫人看见。”

她们没留意到门口萧玉露探头舒脑,望见姨妈和妹妹受罚,又痛又悔,飞跑到祖母房中,抱住膝盖叫嚷:“婆婆,我该死!是我拿了东西。”老太公惊问:“你疯了,好端端去偷人家的东西?”萧玉露哭诉:“我看那带子漂亮,想借来玩两日。”

老太君面沉如水,说:“不准说出去。你姨妈和妹妹……命该如此。”她命令侍从送萧玉露回房,严加看守。

次日清晨,萧湘烧得如同火炭,萧琼用冰凉的手抱住女儿,挣扎去喊人。阖家乱作一团,百忙之中,冷面冷口的官差进来,冲着老太君说:“贡品失窃,非同小可,老太君深明大义,将姐儿交出来吧。”

老太君迟疑道:“唉,昨日已经罚过……”萧琼打断:“事关王法,母亲不必说了。都是我的罪孽,没养好自己孩儿,理应治我的罪。”她忽地掏出匕首,一抹脖子,萧湘爬过去扑在母亲身上,大声叫娘。萧玉露赶紧用衣袖按住伤口,喊道:“来人啊,救命!”

老太君声音发颤,含悲忍痛道:“烦请各位回去转告贵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官差见差点闹出人命,悻悻而去。

萧家求医问药,千辛万苦将萧琼从鬼门关拉回来,刀伤过深,伤了咽喉,再也不能说话,更加孱弱。萧湘也病了一月。老太君叫回大女儿萧莹商量对策,萧莹道:“把阿湘送走吧,留在家里,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老太君点头:“我正有此意。旧年我家同琴剑山庄定亲,庄主姓楚有些声望,能庇护这孩子。”萧莹为难:“不晓得人家愿不愿意认下这门亲事。”老太君叹气:“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将婚书装在密函里,不让阿湘知道,就说送她去借住几年。楚家莫说让她入赘,就是当下人,也得忍了。”

萧莹拿着信,先去看妹子,转告母亲安排,萧琼目光不舍,仍是点头。萧莹让燕燕叫来萧湘,将去楚家的事说了,她答应下来,又哭了一场,勾得屋里的人上上下下落泪。

离别的日子,盈盈打包衣裳,默默递给萧湘,垂首站在萧玉露身后。燕燕双目红肿,塞给她壁虎荷包,里头的碎银都是他攒下的体己,抽抽噎噎嘱咐:“穷家富路,别委屈自己。”萧湘收下,说:“以后还你。”燕燕伤心,又怕说出不吉利的话咒她,一味抹眼泪。

萧湘走到大姐跟前:“姐姐帮我照顾娘。”萧玉露含泪说:“放心,家里有我们呢。”萧湘一步三回头,上了船,家人渐渐远去,融进渺渺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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