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雅婵狼狈转身，跑着逃离了学校。机械交替的双腿带她回到家，她把自己摔进房间的沙发里，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之前的那一幕：
苏晴明媚的笑容，穆铎泽未曾推开的手。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又咸又涩。
是嫉妒。
无数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心口，不见血，却痛得清晰。
晚上，穆铎泽发来消息，一如既往的简洁：【明早等你】
徐雅婵看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很久都没有回复。
她第一次不想回复他。
第二天清晨，徐雅婵顶着微肿的眼睛出门。穆铎泽果然等在老地方，看到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眼睛怎幺了？”
“没睡好。”她低下头，声音闷闷的，绕过他想要去拿前篮里的书包。
穆铎泽却按住了车篮，没让她拿。他看着她刻意回避的姿态，声音沉了几分：“徐雅婵。”
连名带姓。他很少这样叫她。
徐雅婵动作一顿，依旧不看他。
“擡头。”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她咬住下唇，执拗地不肯动。
下一秒，她的下巴被微凉的手指轻轻捏住，力道温和却强势地迫使她擡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穆铎泽的目光在她微肿的眼皮上停留片刻，那双总是盛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狼狈和委屈。他指尖微微用力，声音低缓，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告诉我，昨天为什幺跑？”
徐雅婵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了！
他看到她落荒而逃的样子了！
难堪和委屈瞬间决堤，她用力想挣脱他的钳制，声音带上了哭腔：“你放开我！”
穆铎泽非但没放，反而俯身凑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一种危险的压迫感。
“是因为看到苏晴？”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丫丫，你在不高兴什幺？”
他的问题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伪装。
她在不高兴什幺？她在不高兴他和别人站在一起，在不高兴他扶了别人的手，在不高兴他的世界里出现了另一个可以和他并肩的女生！
“我没有！”她几乎是尖叫着否认，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看着她崩溃的眼泪，穆铎泽眼底深处那点冰冷的探究终于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餍足的温柔。他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转而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揩去她滚落的泪珠。
“哭什幺。”他叹息般低语，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诱哄，“我又没有欺负你。”
徐雅婵抽噎着，拍掉他的手，不想让他碰。
他却不容拒绝地捧住她的脸，迫使她看着他。他的眼神深邃得像夜海，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告诉我，好吗？说出来你到底在想什幺……”
徐雅婵只是倔强地咬住下唇，把头侧过去，索性不再看他。
他不再逼迫，语气恢复了寻常：“上来吧，要迟到了。”
自那天的对峙后，徐雅婵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依旧习惯性地依赖穆铎泽，会在看到他等在校门口时心头一暖，会在他讲题时偷偷嗅他袖口熟悉的皂角香。
另一半却像只受惊的蜗牛，只要他流露出丝毫探究的意图，就立刻缩回壳里。
她躲他，也不再主动开口。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层透明的墙，她能看见他，却不敢去感受真实的温度。
穆铎泽将她的挣扎尽收眼底，不再逼问，只用更细致入微的关照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依旧给她带早餐，勤勤恳恳接送她上下学，连她很久之前提起的绝版画册，也出现在她家里的书桌上。
他越是这样了然于心地投其所好，徐雅婵就越是心慌。她开始找各种借口逃避独处，不是值日就是帮老师整理画室，甚至谎称要去陈孟涵家写作业。
穆铎泽将她的慌乱尽收眼底，并不戳破，只是耐心地一步步收紧包围圈。
这天傍晚，徐雅婵以为他早已离开，慢吞吞地走出校门，却看见他倚在自行车旁，显然已等候多时。
“躲我？”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徐雅婵心头一跳，下意识否认：“没有……我值日。”
穆铎泽没说话，只是推着车走到她面前，将她的书包拿过去，放进车篮。“走吧。”
回去的路格外沉默。徐雅婵紧张地抓着后座边缘，指节泛白。车子没有驶向徐家，而是拐进了河边一条僻静的小路。
单车停在观景平台，穆铎泽支好车，转身时恰好挡住她的去路。他从车篮取出她的保温杯递过去，看着她小口喝水时颤动的睫毛，突然开口：
“徐雅婵。”连名带姓的称呼让她手一抖，“你最近在躲什幺？”
温水呛进气管，她咳得眼角泛红。穆铎泽自然地拍着她的背，力道轻柔，却有着让人安定的感觉。
“为、为什幺来这里？”咳嗽完，徐雅婵不想回答，生硬岔开话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穆铎泽沉静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继续坚持自己问题：“徐雅婵，你最近到底在怕什幺？”
“我没怕……”
“看着我。”他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达心底。
徐雅婵被迫擡起眼，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睛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深邃，里面清晰地映出她仓皇失措的影子。
“是因为我？”他步步紧逼，语气却依旧平稳，“因为我靠得太近？因为我对你……超出了哥哥该有的界限？”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徐雅婵心上，她脸色泛白，想后退，却无处可退。
“不是……多多，我们……我们不是一直这样吗？”她试图用过去的模式来定义现在，模糊他说的界限，给他洗脑，也是给自己洗脑。
“一直这样？”穆铎泽轻轻重复，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哪样？是小时候保护你的邻居？还是教你写字的哥哥？是每天接送你上下学同学？还是……”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锁住她闪烁的眼眸，声音低沉下去：
“……还是，像现在这样，甚至到现在不敢看我的眼睛……”
“你讨厌我到这个地步吗？”穆铎泽开口喃喃，语气是徐雅婵忍不住的心疼。
“不是的！”徐雅婵连忙反驳。
看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和瞬间涨红的脸，穆铎泽知道，火候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