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晨,移民署同时回报:那份护照编号属于另一名印度尼西亚籍男子。
而阿敏的真实身分竟然查无纪录。
“我去,什幺情形?” 汗水从后背一路渗透衣衫。
——晚了,还是来得及?他分不清。
当谢芷懿接到通知时,已是凌晨三点。
那瞬间她的瞳孔紧缩,连外套都没穿就冲出家门。
执行死刑命令下达,作为阿敏的公设辩护人居然不知道这件事情。
“暂缓执行!他还没满十八岁!”她一边喊,一边把资料丢上审核桌。
根据刑法未满十八岁不能执行死刑的。
阿敏有救了!谢芷懿想着。
“这是印度尼西亚 NGO 提供的出生记录,他的母亲早就报失!那份护照是中介造假的,实际年龄是十七岁零三个月!”
未成年无法工作,一定须要达到十八岁,她费尽这些日子、熬着夜、拚着命——抽丝剥茧,追到这个漏洞,追到那张藏在边境 NGO 档案里的出生证明。
执行官冷冷回答:“公辩,命令已下,没有部长签名,我不能停。”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像在与时间赛跑。
“你说什幺屁话?那是条人命啊。”她焦急得不得了,最后还是直接冲了出去,鞋跟拍打地面,回声在空旷的街道上被拉长。
呼吸急促,心脏像要跳出胸口。
前方,司法院的大门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显得沉重冷漠。
她没有停下脚步,手指紧握成拳。
突然——红色的行刑指示灯缓缓亮起,像一颗预告死亡的眼睛,在她冲出去的瞬间冷冷注视着整个世界。
灯光反射在光滑的地面上,拖出一条条猩红的痕迹。
三十分钟后,司法部长终于送来签下“暂缓执行”的文件。
谢芷懿带着命令冲进监所,几乎是哭着喊:“停下!他是未成年!”
......
室内的空气像被冻住一样。
阿敏报上自己的生日时,声音轻得像在背课文。
那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期,人世间的某一天,
却是他最后一次说出口。
执行官低头核对,喉结滚了一下。
“确认身份。”
“确认。”旁人回道。
“注射麻醉。”清亮的金属声响起,针头没入皮肤,透明的液体缓缓推进他瘦削的手臂,不带麻痹,只是让死亡不那幺痛。
阿敏垂下眼,很安静,像终于接受命运。
执行员移动到既定位置,手心满是冷汗。
他握枪,却觉得那根本不是武器,而像是冰冷的铁块焊在他手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扣下板机。
——砰!
后座力震得虎口手臂发麻。
子弹准确进入阿敏左胸,小小的身躯被震得一晃,像一张被风轻轻掀起的纸。
少年睁大了眼。
嘴想张开说什幺,却只吐出一口白雾般的气。
胸腔里涌出的鲜血像潮水般无法停息,红得刺眼,像要灼伤眼睛。
他胸前的衣料迅速暗了下去,颜色一圈圈地蔓延,仿佛什幺看不见的东西在他胸口深处不断坠落。
阿敏的手无力地擡起,又垂落,像想抓住空气,却什幺也抓不住。
他的膝盖软下去,整个人向前倾,倒进那片已经失去温度的阴影里。
原来世界在这一秒要把他从其中剥离。
他最后一句话轻得听不清,另一位执行员却站得最近,听见了......
“我……有乖吗?”
那一瞬间,执行官的胸口被什幺狠狠撕扯。
手指抖得不受控。
“阿敏死亡时间:2025年11月12日。”
旁人报出结果,语气平淡得像在念会议记录。
红灯灭了,程序结束。
执行员却站不动,他盯着少年缓缓倒下的姿势,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重复:他还是个孩子...他只是个孩子——他问我,他有没有乖。
脚下仿佛有条裂缝,正悄悄把他整个人吞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