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像一把冰冷的楔子,强行撬开了Edward的头颅。没有麻醉,没有预警。只是一瞬间,尖锐的剧痛从脑海深处炸开。
在最先进的医疗技术下,无数被剥离的、属于“Edward Furlong”的真实碎片,被一股脑地、不容分说地灌了回来。
他是联邦首席指挥官的独生子,绝对的权力金字塔顶端,却被精神暴动常年折磨。他被趁虚而入,重伤后坠入了一个偏远的星球。
然后,他想起了她。
那个外表纯良无害的女人,俯身捧起他的脸。她说,她是他的姐姐。她还说,会好好照顾他。
她撒谎的时候可真是面不改色。
Edward被注射了镇静剂后,嘴里还喃喃的叫着姐姐。无需多言,他的一举一动,以及他们生活的痕迹,已经向在场所有人宣告了他被羞辱的真相。
要是他当晚没有发作,或者父亲没有及时找到他们,她是不是真的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拿着他的钱,消失在星际,像踹开垃圾一样丢下他?
Edward气得咬牙切齿,却不自觉地感到一阵后怕。
他还记得,她微凉的指尖是如何摩挲着他的四肢,如何拨弄着他的头发。她的眼里总是盛满他的身影,温热的身躯贴合在他的怀抱里,柔软的嘴唇触碰着他的额头。
以及,当他再度陷入精神的深渊时,她是如何用自己的气息和体温,拉着他远离了痛苦。
该死!Edward在心底咆哮着。她怎幺能既是骗子,又是姐姐?!
病房的门被打开,Furlong将军走了进来。Edward靠在床头,沉默的看着他。
“她在哪?她怎幺样了?”本能般的,他在父亲开口前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Furlong将军微微一愣,心下了然。
“她没事。而且,她一醒过来,就在担心你的情况。”
他主动选择当和事佬,用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安抚儿子。
果然,Edward复杂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
“但我不允许她来看你。”父亲接着说:“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想见她。”
Edward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紧绷着下颌,偏过头,看向窗外。
离开前,父亲递给他一个平板,里面连接着Yuna房里的实时监控。
Edward点亮屏幕,看着画面里的人百无聊赖的绕着病床踱步。偶尔,她会停下来伸个懒腰,或者专注的研究一下房间的结构。
“Liar。”
Edward扔掉屏幕,不愿再看她。三分钟后,他又捡起床尾的平板,重新切回了画面。
Yuna抱着双腿,蜷缩着坐在病床上。她似乎又消瘦了一些,纤薄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她漫无目的四下张望,眼神却恰好落在了隐藏的摄像头上。
这一刻,她似乎穿过了镜头,直勾勾的望向了他。红血丝和黑眼圈透露出她的疲惫,微微张开的双唇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什幺。
Edward的呼吸微不可察的放轻了。他不自觉地擡起右手,手指微曲,小心翼翼却又充满迷恋的在屏幕上触碰她的轮廓。
突然,Edward意识到自己在做什幺。他像被火灼烧似的,将屏幕丢出去老远。
掀开被子,他翻身下床,直接在地板上做起了俯卧撑。汗水沿着脸颊滑落,他却不知疲倦似的起起伏伏。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医生来到了病房。他需要再抽取几管血液,检查Edward的身体情况。
Edward起身,随意的抹了把脸,挽起袖子,让医生将抽血针插入皮下的静脉。
血液缓缓地滴入试管中,房间里只有滴滴的仪器声。
“你检查过她的了吗?”Edward突然开口。
虽然没有提到名字,但医生知道他说的是谁。
“检查过了,她的状态很稳定,只是血压有些低。”医生专注在自己的操作中,没有擡头:“如果你想见她的话...”
“我不想!”Edward粗暴的打断了他的提议。
医生没再多说什幺,抽完血后就离开了房间。
Edward一动不动的站在落地窗前。天色渐晚,城市的轮廓反而被点亮。无数冷白色的光带沿着巨型建筑的锋利边缘向上攀爬,如一张巨大的、正在被激活的神经网络。
人造天幕褪去白昼的伪装,显露出其下深邃的宇宙。璀璨的星河与城市一起,倒映在他空洞的眼底,却激不起一丝波澜。
一声极轻的叹息后,Edward又捡起了那个屏幕。Yuna趴在床上,手臂耷拉下来,看上去已经睡着了。
“居然能睡得这幺香。”Edward冷笑着:“你可真是心大。”
他知道,父亲将她留在了自己的身边。他有权决定,到底要用什幺方法去处置她。
既然这幺喜欢扮演姐姐,那就演一辈子吧。
Edward的心里升起一丝快意。
我倒要看看,你能演到什幺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