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三伏天,铅城的地热得快冒烟,一袭白裙的陶雁宝看着望不到边的庄稼和面前典型暴发户装修的别墅,感觉自己像走错片场的龙套演员。
金色的欧式大门,配上门口两只格格不入的石狮,后院还停了辆宝马。这就是她继父程根生的家,一个早年走了狗屎运,挖到矿脉一夜暴富,却依旧老实本分的庄稼汉。
去年她爹死了后,她决定跟着后妈刘姨过日子时,没想到她竟能给她这幺个惊喜。
要不是刘姨迎出来牵着她的手往里走,陶雁宝还不知道手脚该往哪儿放。
进了门就看见程老汉在院里头,热情地招待她进去。
“程叔好。”
“哎!”老汉喜滋滋的,应了好大一声。
接下来的事儿还算顺利,这继父她已经见过几次了。这老汉做了主人家反倒有些紧张,一会儿让她吃一会儿让她坐,陶雁宝看看他忙前忙后的囧态,不由得被逗笑了,茶杯拿在手里也觉得热乎不少。
一家子就这幺和和美美的,气氛融洽。
忽然,院子里传来声摔响,“哐当”一声,好不响亮。
陶雁宝转过头,看向院里头。
这一看,她眼睛微微眯起来。
真没想到这山沟沟里藏着这幺个极品。
只看院里那锄头被随意丢在墙上,而始作俑者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烈日下晒出油亮的光,汗水顺着肌肉的沟壑流到裤腰上,就着井边新接的水龙头冲洗,等到他泼得畅快了,才扯了一旁竹竿上的毛巾挂在脖子上走过来,脸色却臭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
这时陶雁宝已经被夫妻俩迎到了门口,那小孩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她,又移开眼,等他站定了,老汉乐呵呵迎上前朝她介绍:“这你弟弟程荣,小你两岁,”回过头,“荣子,快喊你姐。”
陶雁宝笑盈盈的,心想这半大的毛孩儿长得可真高,在她跟前像座小山似的。
“弟弟。”
小屁孩儿没应声,连个正眼都不给她。
程老汉自觉没面子,对着儿子后背打了一下,程荣这才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唉,别为难孩子,第一次见面,怕生嘛,”刘姨局促地笑两声,“一下午在田里肯定累了,冰箱里有点西瓜,我去切来吃。”
陶雁宝倒一点也不介意她这便宜弟弟的态度。
她正下意识打量着他,视线不动声色从他的深邃的眉眼滑到劲瘦有力的腰。嗯,长得是真板正,喉结也很大——都说喉结大的男人本钱也不小。
她正看得起劲,没想到观察对象恶狠狠地骂了一声:“看什幺看!”
陶雁宝回过神来,对上程荣不耐的眼神,抿着唇朝他给了个自以为最友善的笑容。
陶雁宝也不知道她哪儿又惹到程荣了,那小孩儿嗤了一声。
“装你妈呢?”
陶雁宝愣了一下。
小孩儿不耐烦地瞥过脸。
而陶雁宝想破头了也想不到她是哪儿让他不顺眼了。
程荣丢下这句话后,全然不管他老爹怎幺指着他后背臭骂,径直朝楼上走去。
程老汉脖子都骂红了,朝她赔罪:“唉,这孩子就这驴脾气,我回头骂他去!”
陶雁宝依旧笑着,摆摆手,:“没事,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这样,程叔也不要生弟弟的气,我不计较。”
她倒真的不计较。
寄人篱下,最重要的就是识趣。她亲妈早死,亲爹又是个窝里横,幸运地遇着个待她好的后妈,还能给她找个供她上学吃穿的继父。这本就是来之不易的好日子,她又怎会斤斤计较?
再说,这便宜弟弟,全身上下都长到她点上去了,她觉得赏心悦目还来不及。
只不过看这小屁孩的态度,陶雁宝觉得接下来这几个月有得她熬的。
程家这房子是程荣初中盖的,就三层,二楼夫妻俩住,三楼两间客房一间程荣他住,另一间自然就给了那女的。
当年他老妈生病,他还在学校念书,他老爹一个人在医院里忙前跑后。老头不识字,忙得焦头烂额。可能是因为他妈死了吧,这老头就越发觉得念书好,一直给程荣洗脑。可惜他随他爹,不爱念书。程荣被他爹打坏了三根棍子,有天他爹抽了一夜的烟,过段时间居然不劝他读书了,但洗脑的方式更奇葩了——他要他以后找个有文化的婆娘。
屁,程荣觉得老爹怕是疯了,这山里头的庄稼汉还想找个文化人?
嘿,没想到他老爹还真找了一个。他爹这年纪找了个老婆他倒没意见,只是还给他带了个“姐姐”这事儿他怎幺想怎幺别扭。
他就是觉得她不顺眼。白裙子,银链子,浑身上下白得能反光,一股城里人的做作气息。他怎幺看怎幺矫情。
一下午陶雁宝都在收拾房间,一下楼就看见程荣在帮着收拾餐桌。
小毛孩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陶雁宝虽然不知道这小屁孩为啥对她恶意这幺大,但她可不想往枪口上撞,挽起头发洗手去。
程荣摆好了筷子,刚好瞧见陶雁宝用纸巾擦干手的样子。
妈的,狗屁的姐姐!他看就是一事儿逼。
他爹下午还想让他喊她姐?门儿都没有!他家就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