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可爱

她坐下后,下意识环顾了一眼周围,然后将指尖放在黑白琴键,琴声响起,神圣空灵的旋律像是神的旨意。

艾达很擅长弹宗教音乐,连亚当森神父都对艾达非常欣赏,甚至认真说过,如果他们信仰的不是天主教,而是新教,那幺他可以在她毕业后为她寻找一个牧师的职位。

所有人都专注地注视着艾达,不过他们是在聆听天国的声音,只有路德维希是在贪婪地品尝她的一举一动。

几分钟的时间里她往没人的一侧偏了好几次头,每次偏头眼睛都会飞快地闭上,再次回头的时候睫毛就沾湿了,应该是在悄悄打哈欠,蝴蝶一样的睫毛颤啊颤就流出了困倦的眼泪。

真可爱啊……

路德维希手心发烫发潮,心口有说不清的情绪在漂浮,一瞬间,他竟然相信起自己的灵魂来,那样地,几乎与他这个平静的躯体相分离,他想跪在她腿边,颤抖着捧住她的脸仰头吻去她的泪。

她的泪应该是凉的,像湛蓝的海水一样咸,她眼下的脸颊一定是温热的,让人联想到一切美好的事物,恒星的光,香甜的苹果树,以及每个人类都眷恋的抚慰残缺灵魂的怀抱。

即使是这种可鄙的想象,路德维希就感受到了无可比拟的兴奋和幸福,他深深屏住了呼吸,为自己的堕落感到愉悦。

他知自己的罪,但他不祈求原谅和宽恕。

苦难、耻辱,死亡以及上帝所能给予他的一切打击,他都愿意承受,只祈望他永远不会和艾达分开,哪怕以后依旧同如今这样只能贪婪又隐晦地注视着她。

一首曲毕,余音绕梁,恍然的人群许久才从天国回过神来,但艾达并没有下台,因为接下来还需要配合唱诗班的歌声演奏音乐。

等演奏结束后,艾达找到空位坐下,是路德维希的斜对面。

路德维希刚好可以清楚看到她的一举一动,看到她并不淑女的坐姿,悄然吃进去一颗柠檬硬糖后微鼓的脸颊以及呼吸时胸脯起伏的弧度。

她太困了,含着糖睡着了,一只手托着腮帮,微垂着头,长睫半敛着遮挡她根本不想睁开的眼睛。

然后,本就明亮的教堂突然刺眼到让人睁不开眼睛,几秒之后,毁天灭地的雷声铺天盖地落下来,枯枝被风甩出凄惨的哭嚎声,暴雨迅疾坠了下来,雨幕将教堂与世界隔离开来,仿佛这是向神乞讨出的一块庇护所。

艾达被惊醒了,头猛然往下一垂,在磕到的前一秒擡起了头。

当看到了窗外那如地狱一般的场景,她终于微拧了拧眉,生出了几分忧心。

之后她注视着窗外发呆,但雨愈下愈烈,没有任何停歇的念头,艾达泄气拨了拨自己的发尾,趴在自己交叠的手背上重新闭上了眼睛。

等礼拜结束了,慢慢地,人都走光了,整个教堂就只剩下路德维希和艾达了。

亚当森神父去为一位同学进行洗礼了,艾达在睡觉,路德维希在整理教堂的物品。

他刚整理完,下意识去看艾达,一回头就看到她已经醒了,正神色恹恹地歪头望着他,前额微蹙,唇角抿起,一双水晶雕刻而成的黑色眼睛里并没有面对其他人时的欢快明亮,而是流露出困惑和苦恼的神色,应该是对和他共处一室感到不满。

两个人对视的瞬间艾达就立刻移开了目光,优雅地起身,转身往教堂外面走了。

可外面还下着大雨啊,路德维希拿起自己的伞,跟了出去。

果然,连教堂檐下的地板都被瓢泼的雨水铺满了,像是一片小型的湖泊,风裹着雨肆无忌惮地冒犯除它之外的一切事物,艾达的裙摆瞬间湿了一片,她连忙往后退,差点撞到路德维希身上。

都已经那幺近了,如果是普通同学,作为一位有礼貌的淑女,也应该问句好的,但艾达依旧视而不见,默不作声,偏头望向看不到路德维希身影的方向。

如果是以往,她一定看起来像布偶猫一样冷漠傲慢,让路德维希因她的无视而感到困窘不堪,可她现在浑身都被淋湿了,雨珠顺着指尖往下滴,像是被打湿翅膀的可怜小鸟,她再多的挣扎也不算数了。

路德维希只想趁她温热的体温还没消失之前,让她沉重到无法扇动的羽毛重新变得蓬松,哪怕恢复健康的小鸟依旧会飞离他的窗。

雨越下越大了,能见度不过是几英尺的距离,可艾达依旧非常固执地看向雨幕。

路德维希并不想和她继续对峙,他撑开了黑色的伞,举过艾达的头顶,为她遮挡大部分的风雨。

然后,艾达惊奇仰头看向他,应该是不明白为什幺还能有人甘愿自讨没趣,路德维希努力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不自以为装像了坚决不开口。

这番沉默之后,路德维希平静说道:“雨太大了,一起走吧。”

说完,他静静地注视着艾达等待着她的回应。

艾达张了张口,应该是想要拒绝,但是看到犹如天惩般的灰色暴雨,还是不情不愿地用行动表示了妥协,她的身体往路德维希身侧挪了挪,以至于路德维希不需要再耗力地将胳膊伸远,而让他的全部身体都暴露于风雨之中。

淑女的礼仪让艾达对不得不对路德维希露出可爱又优雅的笑颜,然后很轻易就和他搭起了话。

路德维希对艾达交流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看起来她不仅可以和陌生人谈笑风生,也可以忍着厌恶和讨厌的人谈天说地。

“谢谢!!!那我们快点走吧,哇——这破天气,即使有着伞也会淋湿啊,等我毕业了我一定不会在英国呆了,一年见不到几次晴天,难怪这里变态那幺多呢,被逼成变态太简单了。”

看到路德维希没说话,艾达还主动搭话,弯着眸期待他的回答。

“路德维希同学喜欢这天气吗?”

好可爱,真的好可爱,像橘猫那样,头发毛茸茸的,眼睛很大很亮,即使优雅行着礼也带着不拘泥于各种磨灭人性的规矩的自由和轻盈,眯着眼睛的时候狡黠几乎都要藏不住,就好像她能够轻易看透每个人的阴私和晦暗。

路德维希的眸子恍然了下,全身都变得僵硬,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呼吸才不会被她看出自己的心思。

“不喜欢。”,他吐字平静清晰,可紧握的手心都要汗湿了。

“是吧!!!”,艾达嘟囔了句,“不明白为什幺那幺多人往伦敦跑,不抑郁死也会被工业污染毒死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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