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西亚星 神降弥赛亚大教堂
雪又开始下了,狂风卷着雪和冰在这片洁白而冰冷的旷野上呼啸,这里是格拉西亚星的北极地带,连最耐寒的藓类也无法在这里生存,阴沉沉的天空中不见任何生灵,在这样仅为“神圣”而存在死地里,有几个鸟儿般的身影在云层里穿梭,那是来自第九军团的战机,无视格拉西亚星的禁令,第九军团的战士以强势、不可抗拒的姿态降临了格拉西亚星。
神降弥赛亚大教堂所在的圣山上,风雪弥漫。
教堂前铺满白雪的平地上已经被鲜红的血液融解晕染,像绽开了一朵朵妖艳的花朵。
被爆矢枪击成碎片、四处零落的血块在雪里冒出炙热的白气,平整切下的头颅,有些被踩碎了一半,脑浆混着血液和骨渣混乱的堆成一团,被长剑划开肚皮流淌出来的肠子与内脏柔软的涂在寒冷的地上又渐渐变得冰硬。
血腥气很快被风吹袭着在空气中扩散,在这样残酷的、充满死亡气息的红白世界里,矗立着几个高大的紫色身影,其中一个甲胄更华美高贵,身姿亦更挺拔优雅,在如巨人般的星际战士间也称得上是巨人般的存在,那是第九军团的统帅,“凤凰大君”阿兹瑞尔。
亚伯拉罕站在教堂大门前,他瘦骨嶙峋,在这样的似乎能将人吞噬的寒风中的神色平静的立着,宽大的红袍和从圣十字冠上垂下的绸带在风中展开,鲜红如血,守卫在他两侧的是身穿黑白两色长袍的修女,这些为信仰而生、为信仰而战、为信仰而死的女儿们,她们的神色要比从天上飘下来的冰雪更冷,心肠也比险峻的冰峰更硬。为了她们虔诚信仰的圣母,她们不介意将任何人划为敌人,哪怕他是圣母的“儿子”,被称为半神的统帅。
只是纵使意志力如此坚定,统帅亲临的压力依然是巨大的,统帅是圣母的最高超的造物,当那恍若神明的身影一出现,群山仿佛都向他俯首,阿兹瑞尔站在风雪里,骄傲的像世间所有风雪的主人。
“我亲爱的牧师啊,这些僧侣是否太没有礼貌呢,明知我是统帅,怎幺还要阻止我进入教堂呢,圣教不是向来乐意为我们服务的吗?”
阿兹瑞尔的声音中夹杂着轻快的笑意,纵使使用的是星际通用语,也能感受到他喉舌间那高贵的腔调,而他口中的僧侣已经变成地上血淋淋的碎尸,阿兹瑞尔杀死他们只需要一个瞬间,僧侣们头颅落地,喷溅的殷红血液如艳丽的玫瑰花从脖颈中盛开,阿兹瑞尔似在雪地里闲庭信步,赏花般从容。
出来询问情况的僧侣也无一幸免,爆矢从星际战士的枪管中射出,精准的击中他们胸膛,凡人脆弱的肉身顿时如烟花般炸开,血和内脏爆裂时的样子,在阿兹瑞尔眼中或许是一种别样的、糜烂的绚丽。
“我们统帅不是你们口中的“半神”吗?你们对我就是这样的失敬态度,实在叫我伤心的很呐~”他发出一声叹息,哀婉的令人心颤。
亚伯拉罕望着他,他知道阿兹瑞尔杀死他们并非因为他们的失礼,而是因为这位凤凰大君的心中此刻正燃烧着猛烈的怒火,原因自然是因为传教。
这个银河需要神,人类需要神,如此才能让经历了上万年艰难困苦的人们不感到痛苦和孤独。对一些生活在天堂世界的人们来说,神是一种无稽之谈,但对黑暗时代降临以来,一直生活在绝望中的人类而言,麻木、茫然、困惑、虚无、苦痛、哀伤、无望、求死……这些东西在一万年的时间里像是写进了他们的基因,在人类中随着血脉代代相传,在这些星球上,没有人因为生而快乐,哪怕是孩童也不会体验到任何童趣,那时候人们已经深信自己被诅咒,他们被恶魔剥夺了幸福的权利,直到圣母的到来。
是圣母救他们脱离苦海,人们相信这样的一位伟人是神是自然而然的,只要见了圣母那动太阳而移群星的伟力,没有人会不相信她是神,而更重要的人们希望圣母永远的陪伴在他们身边,人们希望那残酷的黑暗不会卷土重来,因此圣母必须是神。
亚伯拉罕组织的在格拉西亚星区的传教运动,一开始就进展的非常顺利,人们早已把圣母当成神明崇拜,当有人站出来称“国母是圣母”时,几乎是一呼百应,圣母的信仰传播的如此之快,范围如此之广,很快便惊动了这片星区的统治者,第九军团的统帅,阿兹瑞尔,他向来不认同圣教,这主要是因为圣母本人不认可圣教,作为她忠诚的儿子,大多数统帅皆秉承圣母的意志,其实在统帅中,唯一公开认同圣母是神的只有加贝。
阿兹瑞尔凝夜色的紫甲在苍茫的世界里格外闪耀,银白的长发在风中铺开,在众多统帅当中,阿兹瑞尔的身形更修长轻盈,他像一把剑身优美的宝剑一样站立着,毫不隐晦的、尽情的向目睹他的所有人展示着他的锋芒。
他踩着脚下的尸体慢慢走上前来,亚伯拉罕也渐渐看清了他的脸,这是一张漂亮的脸,令人着迷的脸,英俊的让人不禁膜拜的脸,他眉眼含着些阴柔的妩媚,皮肤皎洁无暇,白皙的胜过初雪,而他的面上始终挂着一种淡淡的笑,明朗的像高悬天际的月亮。
亚伯拉罕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些圣母可能拥有的形象,圣母的样貌到底如何,凡人中很少有人知晓,有人称她一定极其美丽,一百个维纳斯也无法掩过她的璀璨,有人则称她只是普通妇人,像凡人一样普通,因为她最喜欢融入人群,像水融进水。
“凤凰大君。”亚伯拉罕向他行礼,“您如此突然的光临格拉西亚星,是我们招待不周,这段时间教会因进入礼拜日而禁严,僧侣们只是在执行他们的职责,如果他们对您多有不敬,我想您也已经给予了他们惩罚。”他看着死去僧侣的残肢,祈祷他们能回到圣母的身边。
“礼拜日?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来吧,请让我看看你们是如何礼拜我的母亲的。”阿兹瑞尔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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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兹瑞尔美丽若月神的脸上弥漫着勾心夺魄的恶意。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僧侣们开始了他们的夕祷,神降弥赛亚教堂里响彻起赞颂圣母的圣歌,这是虔诚之人组成的合唱,经过长久的练习,他们声音和谐,像是融为一体,歌声漂浮在教堂高远的穹顶上,一声声的回荡不息,阿兹瑞尔站在教堂主厅的中心,目光直视着供奉在巨大神龛中的圣母塑像。
十三星冠、面罩薄纱、金丝银线编织的红赭色长袍,这便是他们心中圣母的形象。
在信徒的诗歌里, 她是如太阳下的黄金,光华四射的圣母,是站在云彩上荣耀的、至高无上的圣母,是当最后一丝光从漆黑的西方离去,她会携着太阳从东方褐色的边际渐渐升起的圣母,是伴随着风雨以她温暖的胸膛、光明的翅膀拥抱大地的圣母。
这些是她,但也不是她。
只有他,她的儿子,才更清楚她究竟是什幺样子。
阿兹瑞尔洁白浓密的睫毛如蝶翼颤动,嵌在他羊脂般白皙脸庞上的是金色的、像是闪动着凤凰羽翼之火的眼睛,他脸上那满是轻蔑意味的笑容,让他若一位自矜的美神。
阿兹瑞尔走上前去,他要走到圣母的神龛上去,一名僧侣对此发出惊愕的啊声,阿兹瑞尔摇头,他的剑出了鞘,缠绕在教堂里的颂歌声里混进一声轻轻的、头颅落地的残酷音节。
亚伯拉罕看向阿兹瑞尔,纵使他是帝国里最尊贵的统帅,在神圣的教堂里做这些事也实在是过于亵渎,尤其是他怎幺能离圣母的神龛如此之近,又在圣母的圣地里杀戮她的信徒呢?
“那孩子不够专注,这是他应得的惩罚啊。”
阿兹瑞尔为自己的杀戮做出解释。
“你们是她的信徒,怎幺如此怠慢自己的神呢?
“不过总的来说,这场对国母的礼拜还是不错的,只是……”
阿兹瑞尔看着离他仅有咫尺之遥的圣母像。
“只是,亚伯拉罕牧师,你难道不曾知晓我们最敬爱的国母下达的对宗教的限制令吗?”
“供奉不是她最憎恶的吗?我亲爱的牧师,你们每日举办的申正经、晨祷、辰时经、午时经、夕祷、晚祷不是被她明令禁止了吗?”
“信徒不是应该对神唯命是从吗?难道你们是在利用她的仁慈故意行忤逆她的事吗?”
阿兹瑞尔的笑容敛去,取而代之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酷。
他伸出手揭开笼罩的圣母像上的面纱,盯着面纱后的那张脸,冷哼道:“这座圣像的存在就是对她最大的亵渎,你们这些无能的凡人,根本塑造不出她万分之一的美!”
阿兹瑞尔拧着眉,他很想立刻将这尊塑像毁去,但这终究是凡人为他母亲建造的塑像,他决不愿损害他的母亲,哪怕这只是她的塑像。
他伸出手,落在圣母像的脸上,既然他不打算毁掉它,那幺至少应该让它更像他的母亲。
他在脑子里追忆她的容貌,他上次得见她已经是在十年前,但是她的容貌储存在他心里,没有丝毫被损伤,现在随着他的追忆,她的面容、她的声音,生机勃勃在他心中复现出来。
在他心里,她是完美的本质,一个精雕细琢到极致的杰作,一个仅存于人类梦想之中的无瑕形象。
阿兹瑞尔其实完全理解凡人为何视她为神,因为她就是那种一旦降临尘世,便会理所当然的受到世人无尽的敬仰与虔诚的膜拜的人,连他也痴迷于此。
他在心里回想着,手在圣母像的面容上描摹着,他的指尖若锋刃,重塑着圣像的轮廓,忽的他停了下来,哀叹道:“其实连我也描绘不出她十分之一的美。”
他将那层面纱重新笼在圣像的脸上,站在圣像前巍然不动,竟似陷入一种感伤。
“听着,亚伯拉罕,我此来就是告诫你,不要再进行传教了,你想把我统治的国度变成像加贝那样的宗教国吗?不,那是不行的。”他轻柔地低声细语。
“她不喜欢宗教,所以在我们兄弟中间,她不太喜欢加贝,她不喜欢的事,最好就不要做,对吗?如果你继续传教,那幺势必会损害我在她心中的地位,如果我的地位有所损害,你知道我会做什幺吗?”
他看向亚伯拉罕,“我会把你们的头颅做祭品,供奉在她的脚下,瞧,圣像前不是有很大一个平台吗,你觉得这个平台上可以放多少头颅呢?也许她已经厌烦了那些公绵羊的燔祭和肥畜的脂油,一点儿人的血也许更能取悦我们的神。”
亚伯拉罕感觉自己的心被揪紧,他知道凤凰大君的话并非玩笑。
阿兹瑞尔无心再理会那些僧侣,他焦躁地走出教堂,外面的雪依旧在下,上面是已经失去原本面目的惨败天空,下面是白色苍茫的大地,空中,雪被狂风搅拌,眼前这疯狂旋转、翻涌的白色混沌,一如他此时此刻的心。
两个身穿紫金两色动力甲的星际战士走了过来,他们的盔甲皆华丽无比,胸前镂刻着金色的凤凰,翡翠、碧玺与羽毛点缀在他们身上,随着他们的行动相互击打,发出悦耳的清脆响声。
这两个战士一个腰系有着繁美镂刻的、银亮的长剑,一个背负刻有无数铭文又附有双翼的长柄战锤,他们皆有一头亮丽的银白长发,相貌俊美,倘若细看就会发现这两位战士的五官和凤凰大君阿兹瑞尔都有些相似,而气质又几乎是和阿兹瑞尔一样的高贵冷傲,这是因为他们接受了凤凰大君的血,受凤凰大君遗传物质的影响,他们的相貌开始向凤凰大君的相貌趋同。
每一个星际战士都是如此培养,统帅们接受圣母的血,而星际战士接受统帅的血,因此在圣母、统帅、星际战士之间,除了仰慕和追随,还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将他们关联,那就是血脉。
继承圣母之血的统帅,是基因学意义上的、她的儿子,统帅之间互为兄弟。而接受统帅之血的星际战士,同样是基因学意义上的、统帅的儿子,各军团的星际战士之间也互为兄弟。
和阿兹瑞尔一般银白的发、皎洁的肌肤、美丽的有些阴柔的外表,这便是第九军团星际战士的特征。
“统帅。”腰系长剑的战士开口,“您怎幺了?”
阿兹瑞尔看着混乱的天地,道:“只是在忧心她会是个不爱孩子的母亲。”
恩德里克哑然失语,一旁的阿莫多开口道:“我很确信国母爱我们。”
“哦?”阿兹瑞尔挑眉,“我亲爱的阿莫多,是什幺给你这样的信心?”
阿莫多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国母对谁都很慈爱。”
“是啊,是啊,你也说了她对谁都很慈爱。”阿兹瑞尔怒气冲冲地走开,“别再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