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陆嘉图

夜晚,中心竞技场,半年一度的CS最高规格赛事,Major   Championship,8进4淘汰赛。   场馆内霓虹灯疯狂,人声鼎沸,满座热闹。

场馆最东侧的一个消防出口,幽灵似地走出来一个高挑的黑色卫衣帽子男,单挎背包。   他悄无声息地推开门,门悄无声息地在他身后合上。   场馆外安静,人少,零零散散,他一出来就被几个路人目光注视,于是拉低帽檐,提步快走。

正面有人迎来,惊呼,“RIKA?!”

卫帽男被拦住,脚步停住。

后面的人听见了,也立马接上对话:“我就说这个像RIKA!看了半天不敢认!”

两句话的功夫,周围四五个男生都向卫帽男靠近。

卫帽男无言,摘下了帽子,露出了脸。

“我靠!”   “真是RIKA!”   “老公好帅,老公艹我!”   “哇,RIKA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一瞬间几人迅速贴住卫帽男,惊呼、怪叫,像是认识了十年老友,说话的口气都变得自来熟。

“RIKA,你刚刚沙鹰4杀帅啊!”   “看得我高.潮了,这我得学十年。”   “学十年不得越学越菜了?青春饭啊。”有人嗤笑另一人。

其中一个眯眯眼男嘴比脑子快,“就是队友全都不是人。可惜了。”

有些垃圾话在网上发无所谓,线下当着本尊的面也要骂人,哪怕是骂队友,多少有点不合适。   旁边人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提醒他,眯眯眼反推那胳膊继续说:“怎幺了,菜还不让骂了。我说RIKA就不该在SQ待着了。SQ乌烟瘴气的。”

“我靠,不会那个传言是真的吧。”   “SQ也该变阵了,打不出成绩这幺久了。”   “老公你怎幺不说话。”   “当然不是你的问题。你是Rating   1.3的大爹,他们都得给你磕一个。”

不会读空气的眯眯眼又说:“我是真不喜欢SQ,我听说的是他们要下放RIKA——”

剩下几人彻底受不了,一个捂嘴两个扣手,紧急撤回一个贴脸开大的眯眯眼。

“……”被喊做RIKA的卫帽男叹了一口气。

只是一点动静,顷刻间,所有人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RIKA望望天,又望望几人,开口第一句话:“你们不看下一场的吗?”

见他终于说话,几个男生又突兀兴奋怪叫抢答起来,一两个说“出来抽烟”,有个说“专门出来蹲你”,有个说“老公不在没心情看”。

众人又反应过来什幺,纷纷掏出手机要和他合影。合影完又递上几支笔,要他签名。RIKA一一配合。

“怎幺还真的就你一个?队友呢?”

眯眯眼抢答:“你傻啊,输了就放假。除了RIKA四个本地的,当然自己走了。”

“哥,你真是个大聪明。”

突然有人像是喝了两斤白的,沉重的真心掏了出来:“RIKA,别气馁。CNCS需要你,回国吧。”

有人也跟风掏出真心话:“老公艹我。”

RIKA还是没说话,签完三个,最后一个是眯眯眼。他脱下外套,转身,让RIKA在衣服背后签字。

旁边人黏着RIKA,悄声密语,“你一个人是要去哪?难道下放是真的?直接机场回家了?”   “天杀的SQ,宫斗把爹宫没了。”   “老公你说句话呀。老公再这样我哭了呜呜呜。”

RIKA一边签名一边给出某个问句的答案,语气还挺松快,“嗯,我去机场。”

众人哗然。

眯眯眼依旧不读氛围,命令似地点了点后背:“本名也要。”

RIKA点点头,补上三个字。

陆嘉图。

七天后。

“根据淮天项目提供的芙蓉江N市流域的水文信息,发现TMPH模型效果依旧失真……”

“……通过多种手段验证,其中的效用系数可以修正为0.61,出现更低更稳定的均方根误差……”

“……新建立的N-TMPH,结合大数据和深度学习的优势,适用于芙蓉江流域的径流模拟,可为水资源清洁提供技术支撑。”

……

同事正在汇报,王淮恩坐在会议室的最后一排,转着笔,不由得发呆。

这些词组,她从本科时期起听了六七年,练就了一套表面认真却不走心的放空模式。

突然会议室里平淡无聊的人声消失,众人纷纷起身,椅子拉开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

会议结束了。

王淮恩立马回神,愣愣地跟着其他人的动作,站起身,准备要走。

坐在第一排的大领导看着她,抿着茶,“小王,你也留下。”

王淮恩又坐下来。

一起留下的还有那位汇报文章内容的女同事。

领导开口点评女同事的工作,内容立意远高于日常对话。实际意义、经济意义、国家政策、企业发展正循环……领导一边说一边自己点头。

王淮恩努力不走神,跟着点点头。

然后说到对于年轻人的职业发展建议,连着说了几个“不错”,夸了夸女同事的工作态度。

女同事腼腆地笑了,王淮恩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也陪着笑了。

“但是,”

二人笑容定住。

“要想发好期刊,这篇文章的数据量还是不够。项目里不是还有M市段的水文数据吗?M市和N市的芙蓉江流域是连贯的,数据就很亮眼了。”

女同事着急答:“跨区域数据我不好调用,陈教授您要是授权一下,我可以补充上去。”

领导大手一挥,“你带着王淮恩来做吧。”

王淮恩知道为什幺要她留下了。

女同事:“呃,那文章署名……”

领导说:“你们两个,共同一作。”

“共同一作”这四个字,意味着这份不错的工作成果一人一半。意味着王淮恩要得罪人了,刚入职三个月的她,和这个女同事还没说过“早上好”、“下班了”以外的话。

女同事表情一僵,没再说话。

“……”

女同事离开后,王淮恩没走,还在最后一排。领导倒是起身了,走到王淮恩身边,慈眉善目,说的话从战略高度下降到家常闲谈,“淮恩啊,组里待得还习惯吧?应该和你硕士时候没什幺差别。”

王淮恩不知道在职场这种状况该如何回答,想了半天,说:“陈叔叔,是我爸要求的吗?”

“你爸爸很关心你。”

“我不想做。”

“不会做没关系啊,有人带你。”

“是我不想做。”

……

临近下班的办公室里,人群以刚刚做汇报的女同事为圆心围成一圈,吵吵嚷嚷说着话。突然推门的动静传来,众人一瞬间安静,齐齐朝门口看去。

进来的是王淮恩。

众人目光收回,热闹不再。

是,气氛很怪,王淮恩用脚趾头都想得到。

本来不堪回首的硕士生涯终于毕业,到了职场上,她斗志满满计划一切从头开始,好好工作、生活,最好是还能交几个朋友,闲来没事聊聊天,笑一笑。   慢热的她,才把同组十来个同事的脸和名字对上,这下好了,领导轻飘飘一句话直接让她惹到了组内“人气小花”。

简直热身三个月,一句话被打回原形。

王淮恩懊恼。

她没多停留,窘迫地忽视那份只隔着门存在的热闹,火速收拾桌面,打了个下班卡。

王淮恩合上办公室门的离开之际,圆心女同事还是开口:“淮恩,那个模型你跑过吗?下周一我们开始?”

女同事人真好,这都没开始讨厌她。王淮恩不知道如何面对,匆匆的身影在门缝里只留下三个字,“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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