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橙子

宿星卯盯着她看了很久,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异常复杂,谢清砚被看得很不是滋味。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一分一秒,转了好几圈,心在交错的对视里焦灼,才听他轻描淡写:“先写其它的,晚点我重新打印一张。”

宿星卯慢悠悠移开视线,三言两语扫清她的无所适从。

谢清砚松了口气,挪着小步坐下,有了这一出插曲,她倒是安分不少,认真扒拉着卷子,规规矩矩熬到入暮时分,只是中途口渴,指使他下楼榨了两杯橙汁上来。

天渐晚,太阳从天幕倾斜,傍晚的天是暖色调。

像橙子削掉皮,对半切,金黄的橙皮以及瓤内洁白的丝络,连绵成霞光与浮云。

再晚些时候,日头没入平线,果肉榨成了汁,便从玻璃杯泼到天上去,连云都是柑橘味,红黄交织。

温暖的光线落在她脸颊与发丝上,浮着一圈金灿灿的光,顺便送来一道淡淡的香气。

散在发丝里的甜橙味,是她最爱用的洗发水。

宿星卯记得很清楚。

宿星卯已完成他的那一小沓的卷子,打开台灯,安静等待谢清砚写完最后一张试卷,更准确是抄完。

谢清砚总说她晕字,尤其是理科公式,看见就晕,因此写作业瘪着脸,抿住嘴,苦大仇深的模样。

走神之际,宿星卯望向没喝完的那半杯橙汁。

谢清砚嗜甜怕苦,她那一杯削掉了皮,刨除了籽,放了两勺蜂蜜和白糖,闻上去就甜滋滋的。

相较于她那杯复杂的步骤,宿星卯更喜欢原汁原味。

新鲜的橙汁并不甘甜,入口是酸涩的苦,直到苦橙味在口中彻底融化,才能品尝到姗姗来迟的清甜。

十分钟后,谢清砚写完最后一道试题,终于能丢下笔,好好伸了个懒腰:“累死我了!”

宿星卯拿出手机,切进美食页面,询问她:“想吃什幺?”

“你要请客?”

“嗯。”保姆仍在休息,宿星卯对外卖颇有微词,想来也不会点外卖。

“你还有钱吗,你银行卡里……”谢清砚一大早就笑纳了他的银行卡,里面近八位数的余额让谢清砚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0,已确保自己没有眼花。

宿星卯是仓鼠吗?竟然这幺能囤,攒这幺多钱。想想又觉得合理,从小参与各项比赛的奖金、学校发放的优秀学生奖学金,以及父母亲戚们给的压岁钱等,数不胜数。

“还有一些。”他说。

“一些是多少?”谢清砚追问:“几位数?”

宿星卯没有再说话。

“得了吧你。”谢清砚将宿星卯的行为定义为逞强,对此嗤之以鼻,穷光蛋还搁着装呢?

她甩甩手机当大款:“你还剩几个子儿啊,还是我请你吃吧。”

她故意笑嘻嘻,擡手拍拍他的脸,活像富婆逗弄小白脸:“姐姐现在不差钱了。”

宿星卯眉头微微蹙起,捉住她的手,不太高兴。

“我哪里说错了吗?”她装无辜。

宿星卯动了动嘴巴又没有开口,放开她,由着她胡来,搓了搓他的脸,夸张地凑近他的脸,上上下下打量:“话说我昨天打你那一巴掌,这幺快就消了?你皮真厚。”

“你想吃什幺?”谢清砚对着美食榜黑珍珠挨个往下刷:“日料?”

宿星卯颔首:“可以。”

“火锅吧,好久没吃火锅了。”谢清砚想念毛肚包裹着小米辣与葱花,脆生生在嘴里炸开的鲜美。

他应:“好的。”

“算了,现在这个天气吃火锅要热死人,吃点中餐得了。”谢清砚并不想吃到满头大汗,她摇摇头。

“嗯。”

“嗯嗯嗯,嗯个屁啊。”谢清砚沉下脸,她本来就是选择困难重症选手,什幺都好和“随便”有啥区别,根本就选不出来:“你能不能有点主见。”

宿星卯起身,道:“就吃中餐吧。”

“行”字卡在嗓子里打起转,谢清砚看他一幅“都行”的模样,忽然升起一股捉弄之意,话锋一转。

“怎幺办,天天吃都吃腻了。”谢清砚冲他眨巴眼,双眸弯弯眯起,笑得狡黠,一只古灵精怪的小狐狸,偏要使坏,不想如他意,故意道:“我突然就不想吃了。”

宿星卯沉默两秒:“火锅。”

“我才说了好热,宿星卯,你聋子还是失忆?故意想热死我?”她跺脚,面露不满,扁起嘴,给他扣好大一顶帽子。

“日料。”

兜兜转转又说回原点,她勉为其难同意:“既然是你想吃,那好吧……”

谢清砚低头捣鼓一下,当即给他发了个定位,笑盈盈:“那就这家。”

宿星卯面不改色,已然习惯。

谢清砚一向如此,喜欢何物弯弯绕绕不直说,哪怕早已在心里选定好,也要吸引旁人去猜破头,能猜中皆大欢喜,猜不中就要倒大霉。

猜猜乐的游戏从小玩到大,乐此不疲不嫌腻。

多少年都没变过,长大只是身体,心依旧保持幼稚。他面无表情地呼叫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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