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净仪

新月初生,广寒宫起雾袅袅茫茫,两个天师遥遥相对,中间知邑大人神色疑惑。

疑惑必定发问,知邑大人站起身来,指着长身玉立的少年人道:“她是天师,那你是谁?”

少年人冷冷地说:“我是观风郎。”

知邑大人闻其言,恰若霹雳击顶,心骇不定,凝视良久,疑而再问:“莫非戏言?”

少年人微笑,从怀中掏出令牌金印,掷于桌上,令牌上书“观风郎”,大印赫然,正是——

知邑大人念道:“闻——弦歌。”

知邑大人舌噤不知所云,拿着令牌金印反复查看,一会儿瞧瞧闻弦歌,一会儿瞧瞧易雅。很快,知邑大人心神收敛,堆着适当笑容,诚惶诚恐道:“闻大人真善戏言,下官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大人何罪之有?我乃奉命潜至此县暗察。今已询者,俱悉以实告。此番密旨,所言所问,大人若敢隐讳,他日究出,汝亦当同罪论处。”

“不敢不敢,大人辛苦。”知邑大人长长吐出口气。能打官腔,就有回转余地。

“戏言不足道,大人切勿见怪。”观风郎笑如春风。

“哪里哪里,下官言语若有冲撞,还望恕罪。”知邑大人满口应承,心里谢天谢地。“今后园已设清酌小食,聊具薄仪,以奉大人。”

“有劳汝等费心。”闻弦歌微微点头,看向易雅,声线威严冷淡道,“酒馔不必,本官只需热水一盥,夜间暂借一榻歇脚,便可。”

知邑大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易雅,奉承道:“天师舟车劳顿,必已辛苦,不如权坐少歇,随使君移席小酌?”

易雅一个头两个大,憋出三个字道:“我不饿。”

刚吃完驴肉火烧,她确实不饿,尤其是见到师哥,相思情意满胸膛,反而更饱了。

“热水备来。”闻弦歌对着知邑大人道。

七八月的雨,骤然来骤然去,湿热尤烈,若不早点净身换衣,就易感风寒。

静夜尤有细雨霏霏,水珠沿屋檐滴落,打湿青石小径,檐下悬着小灯笼,微光摇曳,映出青瓦光润如墨。池边卧石,小鱼游弋,荷叶翻卷,水面荡起层层涟漪。风过竹影,院内光影斑驳,水雾上涌,茭白攀出水面,乌发随着水面晕开。

易雅趴在木桶边,身后是师哥拿着木勺盛水浇她脊背。

水珠顺着脊背圆圆滚落,似露珠滴花,溅出来女子香气。

易雅要转身,要看师哥的脸。大掌摁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

“唉——”易雅长长叹口气,半是委屈半是抱怨,道,“师哥,你一直不回家,我好想你。”

大掌为之所动,放开了她的肩膀,她得了自由,立即转过身来,掬了一捧水,泼到闻弦歌脸上,气鼓鼓问罪道:“什幺是观风郎?你是什幺观风郎了?”

恶人先告状,不等师哥问责她何故下山,她先发制人。

从来如此,他的雅雅从来都是如此。

闻弦歌捏捏她的脸,好声好气解释道:“我不是观风郎。”

易雅静了一下,随即哈哈哈笑了起来。

那知邑大人糊里糊涂,变脸如风,瞬息万化,原来是无用功,实在好笑。

易雅伸手去擦闻弦歌被水打湿的眉眼,湿漉漉的眉眼,尤显多情善感,欲语还休。

他发丝飘飘荡荡,她擦了擦怎幺也擦不干,干脆靠到他肩颈处,手指点着他颚下的水珠,沾湿了在他脖子上画圈写字,指若青葱,一点点游移,到他喉结处,指尖横起来,指甲轻轻划动——

他身体往前送,她的手往后退。

他盯着她的眼睛,琥珀色的,倒影出他的脸,锋利的脸。

他微微垂下眼眸,从她的眼看到她的鼻,再到她的唇,红润的,被雾气熏张开来,洁白如贝的编齿。

他低下头,舔了上去。

蛇的信子鲜红充满攻击力和威胁意味,吐信若丝,缠绕住她的舌,是柔软与坚硬碰撞,是舌与齿关。

屋外还在下雨,屋内水纹般的光影晕开,似在烈烈燃烧。

一切都是热的,风却是凉的,微微吹拂,吹不开两具紧紧抱在一起的年轻身体。

一切都是鲜活的,她的心在他怀里跳动,她不必问他听见了吗,他听得一清二楚,那颗心随着他的心跳声上下,是情和爱,是意和念,是腥红浓稠的——

血在唇间流下。

她没什幺技巧,他没什幺章法,只有激烈的感觉,总是这样,弄巧成拙,亲一亲就失去理智。

他抱着她,亲她的脸,亲她的眉眼,从气管深处泛上来喉音:“雅雅,雅雅……”

喜欢本书,请将本站网址收藏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