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年颈间的项圈被换成了一个更精致的银色细链,藏在丝巾下,锁扣依旧在何浅瑜手中。
她像一尊被精心打扮的瓷娃娃,穿着何浅瑜挑选的米白色针织裙,安静地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何浅瑜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心情似乎不错——贺潜渊那个烦人的小鬼终于交女朋友了,还主动提出要带出来给姐姐姐夫看看。
“年年,”何浅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潜渊长大了,知道交女朋友了,你也该放心了。”他伸手,习惯性地想捏她的后颈,召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改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待会儿高兴点,别让他担心。”
召年心底一片冰凉。
她的头快炸开了。贺潜渊会交女朋友?
餐厅是贺潜渊选的,一家氛围轻松、隐私性却很好的西餐厅。他们到的时候,贺潜渊和一个看起来文静秀气的女孩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到召年,贺潜渊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只看到主人的大型犬,立刻站起身挥手:“姐!姐夫!这里!”
他几步冲过来,无视了何浅瑜伸出的手,直接给了召年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手臂收得极紧,脸颊甚至在她颈窝的丝巾上蹭了蹭,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姐,我好想你!”他抱得很用力,召年几乎能感觉到丝巾下那根细链硌着皮肤的冰凉触感。
何浅瑜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神微冷,但语气依旧温和:“潜渊,注意点,你女朋友看着呢。”他不动声色地将召年从贺潜渊怀里拉出来,揽住她的腰,宣示主权般将她带向座位。
“哦,对!”贺潜渊这才像刚想起来,露出一个阳光灿烂却未达眼底的笑容,拉过旁边有些拘谨的女孩,“姐,姐夫,这是我女朋友,江微。微微,这是我姐召年,我姐夫何医生。”
“姐姐好,何医生好。”江微声音细细的,有些害羞地打招呼。
“你好,江小姐。”何浅瑜风度翩翩地点头,替召年拉开椅子。
召年勉强对江微挤出一个笑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贺潜渊。他正热络地给江微倒水,眼神却像带着钩子,时不时地瞟向她,那里面没有半点对女朋友的温情,只有一种近乎贪婪的、压抑的焦灼。
饭局在一种诡异的和谐中进行。
贺潜渊扮演着热情开朗的弟弟和体贴的男友角色,不停地给江微夹菜,讲着一些并不好笑的冷笑话逗她。江微似乎很吃这一套,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
然而,他的脚却在桌下,借着桌布的掩护,精准地找到了召年的小腿,用鞋尖轻轻蹭着,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昵和试探。
召年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缩回脚,却被何浅瑜放在她腿上的手轻轻按住。
何浅瑜收回手,优雅地切着牛排,仿佛什幺都没察觉,微笑着问江微:“江小姐是做什幺工作的?”
“啊,我是做平面设计的……”江微连忙回答。
“哦?那很不错。”何浅瑜点点头,话题一转,看向贺潜渊,语气带着兄长的关切,“潜渊最近工作还顺利吗?上次听你说项目有点棘手?”
贺潜渊脸上的笑容不变,桌下蹭着召年的脚却加重了力道,带着一丝警告:“还好,姐夫费心了。就是有点想我姐了,”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召年,“姐,你最近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姐夫没照顾好你?”
火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召年感觉何浅瑜放在她腿上的手收紧了,捏得她有些疼。她垂下眼,避开贺潜渊的视线,声音干涩:“没有……我很好。”
“是吗?”贺潜渊挑眉,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召年略显苍白的脸和刻意拉高的领口,“姐,你以前最爱吃这里的提拉米苏了,今天怎幺都没动?”他语气带着撒娇的抱怨,眼神却锐利如刀。
可她根本不喜欢这家的提拉米苏。
她之前还和贺潜渊吐槽过这家的提拉米苏真是侮辱了甜品二字。
“她最近胃口不太好。”何浅瑜自然地接过话头,将一小块切好的牛排放进召年盘子里,动作亲昵,“年年,多少吃点。”他看向贺潜渊,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你姐姐有我照顾,你专心谈你的恋爱就好。”
“我当然放心姐夫,”贺潜渊笑笑,眯起好看的桃花眼,眼神却冷了下来,“毕竟姐夫是‘医生’嘛,最会‘照顾’人了。”
江微似乎感觉到气氛不对,有些不安地看了看两人。
召年如坐针毡。
贺潜渊的脚还在固执地蹭着她,传递着无声的焦躁和质问。
何浅瑜的手像铁钳一样按着她的腿,另一只手则状似无意地抚过她手腕上那个伪装成普通手表的智能监控器。她连一个眼神都不敢给贺潜渊,更别提传递求救信号。她怕贺潜渊的冲动会彻底激怒何浅瑜,也怕连累这个无辜的江微。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无论贺潜渊如何旁敲侧击,用眼神暗示,甚至故意打翻水杯想制造混乱,何浅瑜都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召年牢牢地护在身边,不给她任何与贺潜渊单独接触或传递信息的机会。
贺潜渊眼底的焦躁和戾气越来越重,阳光的笑容几乎挂不住。
终于熬到结束。何浅瑜体贴地帮召年穿上外套,对贺潜渊和江微说:“我们先回去了。年年需要休息。”
贺潜渊死死盯着何浅瑜揽在召年腰间的手,拳头在身侧握紧又松开。他忽然上前一步,再次用力抱了抱召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飞快地说了一句:“等我。”然后,他像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包装鲜艳的柠檬糖,塞进召年冰凉的手心,脸上又挂起那副阳光的笑容:“姐,你最喜欢的糖,别不开心了!”
何浅瑜的目光落在那颗糖上,眼神深了深,但没说什幺,只是揽着召年转身离开。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何浅瑜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他发动车子,瞥了一眼召年紧紧攥在手心、几乎被汗水浸湿的柠檬糖,温声道:“这颗糖,扔了吧。”
召年没有动,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手心里的糖纸硌得她生疼。
贺潜渊最后那句“等我”和这颗糖,究竟是什幺意思。
今天这一段饭下来她已经看清楚了,这个江微八成是贺潜渊从哪找来的朋友陪他们演戏。她知道,贺潜渊绝不会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