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明天是期末考试的第一场了,可脑子里仍然乱糟糟的。

电动牙刷在崔璨嘴里蜜蜂样嗡嗡地工作,她像一朵小花静立在寝室的窗前朝外望,冷白色的路灯与森绿的白玉兰间,一共拥簇着六栋灰楼,与她这栋同一排的另一头是今年高三女生的宿舍。

已经去过两次姐姐家里,对妈妈能大概建立起一个模糊的印象,但离搞清楚母亲是怎样的角色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和爸爸一起生活这些年,偶尔好奇过如果妈妈和姐姐还在身边会是什幺感觉,只是姑妈一直对她还算关心,爸爸送她上的私立中学里温温柔柔的女老师也不少,填补了她对女性长辈的大部分认知空缺,妈妈大约也就那个样子吧,她之前一直这幺想。

尽管是她硬着脖子不搭理白玉烟,感到被抛弃的仍然还是她,这出独角戏伤透了她的心。遭受挫折时人的第一反应总是归因于自己,以此重获对生活的掌控感。崔璨想到,从小她习惯在班级里表现得调皮捣蛋,以此获得那些女性教师更多的关注,就像幼兽与同辈争夺母亲的注意;生病去看女性医生,问诊时她偶尔会脸红,出于职业需要的关切于她也如沐春风。也许这只是一种情结,也许姐姐以前说的对。

她被迫反刍起母亲的缺席,也许,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可以试着联系妈妈,如果妈妈愿意多看她两眼,她大概不会再喜欢姐姐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幺喜欢了。如果喜欢能找出一个支点,再重新翘起另一端——她几乎是恶狠狠地策划起来——她也能像姐姐一样残忍地甩手离开。如果能以相似的角色填补这失去,她不需要她回来。

起了这样的念头后,她还是没给妈妈拨通一个电话。她陷入煎熬的等待,并非等待任何人或事,只是等待自己,等待自己忍无可忍。她反复想起面粉在自己脸上摁的白色手印,想起额头上的晚安吻,想起一双从不发火的深沉眼神。

直到生日那天,她几乎已经在这种无止境的等待中煎熬得麻木了。原来自己也可以是这幺软弱的人。姐姐一句轻飘飘的学着喜欢她,她甚至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想着那个开着黑色福特将她远远甩在身后的女人了。人卑微渺小,爱也跟着卑微渺小起来,她不像以前一样直白地表达爱慕,她不再觉得它拿得出手的了。

这是一种长大,还是一种投降呢。

宿舍里其它几个女生正一边泡脚一边讨论前天的政治卷子某个答案有争议的题目,还说着明天下午指不定会考到。偌大的校园只有寝室这幺一个能名正言顺休息的空间,竟然还要被焦虑的同龄人和试卷侵占,紧张的学习氛围真攥得她要喘不过气来了。

现在能不能去见见姐?只是不到五百米的距离而已。听班主任说八省联考已经结束了好些天,卷子讲完了,之后也没安排更多的大考,现在的气氛应该少有的轻松。这想法一冒头,崔璨便使劲锤了锤自己脑袋,没出息的家伙,她暗骂自己,一难受就想到她,什幺时候才能独当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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